【靖苏】死亡转生 （长篇剧情，架空西幻，HE） 章二（4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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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第二章：暗流涌动 TBC==
少年双瞳微缩，放下大锤，以左手虎口圈紧右手袖口，看向书生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敌意。梅长苏却恍若未觉，继续用一种黯哑的嗓音，慢条斯理地道：“你多大了？十三岁对么？”
闻言，少年如遭雷击，似是知晓这个数字对自己有何等意义，却始终抿紧了唇，一言不发。
“叫什么名字？可是姓卫？”梅长苏似是毫不在意男孩是否回应，仅是自问自答般地呢喃着……
书生的话音已如耳语般不真实，温和清润的双眼也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水光，令眼前男孩那逐步模糊的面容虚化，唯有五官轮廓的熟悉感被进一步加深……
十三年前，也有那么一张充满男儿气概的硬朗面庞，在自己眼前诚挚地请战：“末将愿率百人死守，还请少帅沿裂隙翻越山脊，摆脱追兵。”
似是看出自己否决的意图，那人抱拳道：“赤焰军薪火相承，生生不息！”
“赤焰军薪火相承，生生不息！！！”百人的吼声汇成一股，杀声震天，战鼓般震颤着大地与心灵。
这个带着战团返身杀回的男人，姓卫名峥，是林殊的副将，也是他最信任之人。而他们的敌人，是无穷无尽无痛无惧的不死族，与被感染后魔化了的赤焰军战士。百人战团如滴水入海，却始终保持延绵的防御阵型，张弛有度，在卫峥的指挥下阻挡着海潮般的敌人。
他们身上每一道新鲜的伤口，都会化为腐圌败的苔绿色，他们失血过多、面色惨白，他们倒下后不久，就会重新歪歪扭扭地站起，以蹒跚的姿态向活着的战友伸出枯爪……比死亡更可怕的，是无法死亡。
这个炼狱洒满了赤焰军的热血，但没有人后退一步。他们拼尽一切，只为了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。血肉城墙后，林殊没有浪费片刻，便策马冲向山脊低谷处，那里有一道因地圌震而产生的裂隙，震碎了山石、引起小规模塌方，令铜墙铁壁的琅琊山脉除了西侧的“一线天”外，由东侧出现了一个仅供攀爬的缺口。
他可以想象翻越山脊后所能见到的大海、渔民、村落，乃至绕过琅琊山脉的背面后，对自己敞开怀抱的西大陆……也能想象一旦不死族突破了这道缺口，瘟疫与邪秽的足印将踏遍整片大陆。
父帅竖起战旗，以密令将他遣往此处，不是为了保留林氏的血脉，而是相信他能封堵上这道缺口——这是林氏、是赤焰军的职责，他身为赤羽营的少帅、父亲的唯一血脉，他责无旁贷！
他可以百死无悔，但看着留下殿后的副将点燃了火圌药桶，铮铮铁骨被爆燃的火焰吞没时，他的心脏还是如被挖去一般疼痛——卫峥在三天前还手足无措又喜不自禁地告诉自己，爱妻被诊出喜脉，他即将升格为父亲了！
转眼间，那个眉眼间尽是欢喜的男儿，已尸骨无存。从始至终，他都没有将妻儿托付给自己，因为他希望自己能毫无负担地从这个绝杀局中脱身。
而自己，注定要辜负这些热血儿郎的牺牲了……
卫峥……我回来了。
赤焰的血不会白流。
铸成大错者，将付出沉重的代价。
即使身为不死族的巫妖，梅长苏发现，深呼吸仍有助于他平复心绪。收起属于林殊的那段记忆，他向眼前这个五官熟稔已具雏形的男孩一笑，低声道：“我曾经也有那样一个手环，上面刻着一个‘林’字。”
他并不知道，此时的自己眼眶泛红，眸中泛着清亮的水光，点亮了他苍白的面容，令死域重生的梅长苏比任何时候，都更为鲜活生动。
在那般真情流露的神态下，男孩戒备的敌意奇妙地消散了。他抿唇注视了眼前的书生半晌，兀然伸出手去，取下小臂上的手环，在书生的眼前转了一圈，以光滑平整的内外双面证实——他的手环上并没有“林”字。
随后，沉默的男孩第一次开了口，进入变声期的嗓音低哑：“我不姓卫。”
梅长苏一怔——形似赤焰手环的信物、与卫峥相似的五官，自己当真错认？
书生的迟疑反倒令男孩确认了，对方的温和与谨慎，并不像十年前不断扩大搜捕范围的坏人。终于，男孩再次开口，闷闷地道：“手环是我自己熔铸的……我叫庭生。”
书生清润的双瞳一点点亮起，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劲瘦的男孩——熔铸一枚没有任何标记特征的手环，却不愿让人发现……不冠姓氏，只以出生的地点为名……男孩的身上显然藏有不欲人知的秘密。
“庭生……”温煦的嗓音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魔力，“你是铁匠学徒么？”
“是。”
“未满三年，尚未出师？”
“四年了。”男孩神色一暗，垂下头去，似是为自己还未能出师而感到羞愧。
闻言，书生挑起眉梢，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发顶——他知道学徒大多以三年为期，继续留用却不教些真材实料，那就是想找个苦力了。而他们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剥削压榨，恐怕是因为男孩的出身。
“这么晚还在忙碌，每天都是这样么？”
“是。不过习惯了，晚上劳作能出点汗，不冷。”
“庭生想不想学点别的？譬如四书五经、书写珠算，将来成为教书先生、账房先生之流，可保衣食无忧。”
梅长苏并不确认，若是教眼前的男孩骑射与兵法，会不会令其走上父辈之路——大隐隐于市，将男孩藏于此处之人，恐怕也希望他能过上寻常的温情和乐的日子。
所以他更愿意手把手地教对方一些实用的生活技艺，令他过得更好。但结果出乎意料，男孩在听完那些建议后，垂首思索片刻，便重新抬眼，目光坚定：“不，我要在这里打铁。”
“庭生想成为铁匠？”
“嗯！”
“为何？”
“母亲说，父亲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，一身盔甲长刀威风凛凛，横刀立马气吞山河！”斩钉截铁的语调充满了骄傲与自豪，男孩的脸上第一次爆发了真挚的向往之情，那般地明亮夺目，“没有战乱，我便成为一名铁匠，磨练技艺，迟早能够铸造最坚固的铠甲，与最锋锐的兵器！平日么，也可以给大伙儿打点犁、耙、锄、镐，给母亲买一身漂亮的衣裳。”
朴实无华的愿望，五味杂陈的人生，平凡却又鲜活。
梅长苏兀然有些羡慕对方，简单质朴，向着理想百折不挠。很快，他便收起了自己的情绪，笑着问道：“庭生打的马掌很漂亮，多年学徒没白当，想出师么？”
“当然想！可是……”学徒只要包吃住，出师后再加工打造成品，就该收取报酬了，师匠会愿意分出一份酬劳么？
“想就去做。”书生笑着鼓励对方，并且给出了更为可靠的保证，“一个月内，庭生必定会出师。”
将这番话当成了纯粹的鼓励，庭生笑着道了谢，随后想起书生先前的夸赞，拿起了自己打的马蹄铁，有些腼腆地挠着头，问道：“这套马掌，真的觉得漂亮？”
书生挑了挑眉——身为赤焰少帅林殊时，他与爱马感情深厚，自然对马蹄铁十分熟悉。所以拿起庭生打造的马掌，掂量摩挲片刻，便确认了它的价值：“虽然是铁制的，但重量很轻，可以看出材质与做工皆上乘。边缘轮廓打造成波状的，套在马蹄上，马儿走起来，神态将十分优雅……还带有尖钉，能让马蹄紧紧抓牢地面，庭生真的做得很用心呢。”
书生每说一句，男孩的面上便焕发一分光泽，话音未落，那双带笑的眼已透亮，面庞也泛起健康的血色，愉悦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：“先生竟然也是内行。这套马掌是我收集边角料熔炼，打制了一个多月才拿得出手的……希望三殿下会喜欢。”
“三殿下？”忽闻这个称呼，书生怔怔地未能回神。
“嗯！要不是三殿下，也没有庭生的今天。好不容易能像样地做出点东西了，一定要呈上心意！三殿下领兵护送商队，会经过有鹅卵石的河滩，或者坎坷的山地，为了防止马儿打滑，马掌才需要钉上……”
男孩变得充满元气的嗓音在耳边回响，梅长苏终于回过神来。他微微垂首，掩去了那情不自禁的清浅笑容——十三年过去了，林殊的陨落而带来的遗憾，有人替他弥补了。那人扛起了属于他的责任，稳妥地照顾了卫峥的遗腹子，或许他还会带给自己别的惊喜……
无论帝国的史书如何书写，无论萧氏一族如何集圌权，都有那么些人的心中，会相信着当年的赤焰，期待着一切昭圌雪。而那个人，必定是其中之一。
景琰……
回到琅琊山脉，踏上属于他的棋局与战场后，梅长苏第一次感到了一线暖意，萦绕心头。
==第二章：暗流涌动 TBC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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